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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婴宁 于 2024-6-16 18:39 编辑
父亲节谈父亲
父亲是家中的老大，在那个年代里，农村的孩子很少有几个能读书的，即使有也很少有读成的。而父亲，是中专毕业。
在我的印象中，父亲脾气随和，没有一点架子，性情幽默，却有着读书人的耿介和固执。
父亲很少呵斥我们，他每天上班，陪我们的时间很少，衣食住行，大部分是母亲在操心。他和母亲给我们营造了一个宽松的成长环境，由着我们自由发展。
记得高二分科时，因对理科的知识实在怵头，我选择了学文。在那个“学会数理化，走遍天下都不怕”的年代，父亲得知后，并没有长篇大论地和我谈什么学文的局限，他只是告诉我，理科生将来找工作择业范围广，机会多。但对理科没兴趣的我依然选择了学文，他也并未说什么，而是尊重了我的选择。
父亲爱读书，家中书虽不多，但总有可读的读物。四个子女中，我是受父亲影响最深的一个，如他一样喜爱看书。只要是他带回家的杂志，或是小说，甚至是报纸，他看过后我也会看得津津有味，为此，他曾送我一个外号“书虫子”。至今，偶尔还会向侄子侄女们提到我当年看书的样子，以我为榜样，激励晚辈们好好学习。
学医的他，家中藏有不少医书。只可惜，我不喜欢看医书，偶尔浏览过的也是几个名医的传记。兄弟姐妹四人中，没有一个继承了他的衣钵。不少人为此可惜，但他并不以为然，他从不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儿女身上。不管是学习还是职业，他尊重子女的选择，不会用父亲的身份和长辈的架子去干涉我们的人生，只是告诉我们自己的路要自己去走，将来不要后悔便可。
对比那些为子女设计人生的父亲，有这么一个豁达明智的父亲，是子女最大的幸运。
父亲为人淡泊，不重名利，为人热心。因平时十里八村总有慕名去家里找他求医问药的，退休后，别人都劝他在村里开个小诊所。依他的技术和影响力，不仅收入可观，更是方便了乡亲们。他听从了母亲的建议，看了一辈子的病，退了休该轻闲轻闲了。依他的说法，当时每个村里都设有村医开办有诊所，如他再营业岂不是抢了人家的饭碗，于是，他婉拒了乡亲们的好意，更拒绝了一家大药店几次欲重薪聘他去坐诊的邀请，在家和母亲含颐弄孙，晚年生活过得轻松又自在。
最喜欢父亲的字，自成一体，有着小篆的美，一个字象一幅画，如同他这个人一样，完美而潇洒。只可惜，他的优点我一样也没学来，他的耿介正直倒遗传了几分。
他不是一个严父，回想在我们成长的这一路上，母亲在生活方面给予我们很多。父亲，却是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我们。从小，父亲很喜欢给我们讲故事，我们听着那些幽默的民间故事和童话长大，那些朴素的道理给了我们细小的心灵以启迪。现在想想，身教重于言传，他其实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将那些善良传递给了我们。
从记事起，他和母亲相敬如宾，印象中两个人极少吵架。即使偶尔拌嘴，最终他也会用幽默的话语，化解母亲的不平。父亲是学生身份，非农业户口，我一直不清楚为何吃公粮的父亲会娶了农业户口的母亲。后来才清楚，那时候这样的情形很多，多是父亲母亲这样的例子。丈夫在外上班挣工资，妻子在家务农打理家事。村里不独父亲母亲是这样，有几个伯伯伯母也是如此模式。
我一直以为，父亲是有福气的，母亲不仅有着女人的贤惠，更是同男子一样能干。地里的活计，父亲只有工作之余帮衬一下，大部分是由母亲承担着，女人是干农活的主力，这种情形在农村是很少见的，唯其如此，父亲才能无后顾无忧，不必为家中的事务分心操心，一生安稳。
从我懂事起，印象中他们俩很少吵架，现在想起来，真的令人钦敬。父亲性子幽默，时常开母亲的玩笑，母亲稳重，性子也是极温和的，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，除了抚养我们四个，似乎没有矛盾。即使有，也很快解决了。
父亲也有一定的个性，倔起来象个孩子一样无人能阻，我发现自己这一点非常象他。随着年龄增长，性格中的倔强越发明显，有时固执得令人好笑。
身为医生的他，不知是职业特点还是个人生活习惯，他喜欢周围的环境干净整洁，每天早起第一件事，便是手持一把大扫帚，扫了屋里扫屋外。记得，上初中时，偶尔去医院找他，没有患者时，总会看到他穿着件白大褂扫楼道或是院子，不清楚的人，只怕会怀疑他不是医生而是个清洁工吧。
有意思的是，从小到大，打扫庭院收拾屋子的不是母亲而是父亲。晚年的他，打扫几乎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，每天起床第一件事，就是一手扫帚一手簸箕扫院子，现在，家门口四周百米之地也被他扫得干干净净，引得邻里总是善意地玩笑。
直到现在，父亲依然改不掉这个多年的习惯，母亲为此牢骚日盛。每次回家探望他们，听到最多的便是母亲的唠叨，早饭总要催上几遍，因为父亲一直在外面扫啊扫，不扫干净了是不肯吃饭的。我们只是听着，有时为了宽母亲的心就附和着劝上几句，但心时也清楚，父亲的积习一时间又怎么改得过来？
其实，父亲的打扫是一件很有益的劳作，人老了最忌整天坐着不动。如母亲，自从不劳作以后，除了打理必要的日常家务外便不怎么活动，如今饮食又好，渐渐地血糖上升，已经到了用药的程度。而父亲血糖指标正常，这和他平时喜欢活动是分不开的。
性子随和的他，面容看上去却是严肃地，严肃的他却是极喜爱小孩子，尤其喜欢男孩。记忆中，小时候每年过春节时兴贴年画，他总会买了胖乎乎的娃娃年画，或者是福富有余（上面也有胖娃娃）一类的年画来帖在墙上。他说，看着画上的又白又胖的宝宝们就开心。我们兄弟姐妹四人结婚生子，巧得很，第一胎都是男孩。这让他欣喜不已，一视同仁地疼爱。
时光飞逝，父亲逐渐变得苍老，也一直没能胖起来，一直清瘦着，倒很符合了读书人的形象，斯文，清瞿，看着像一株挺立的竹子。
时常惆怅和迷惑，岁月匆匆，他们怎么就一下子老了呢？当年为我们遮风挡雨的两棵大树，也有苍老的一天，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呢？似乎是不经意间，突然发觉，他们的白发多了，皱纹多了，动作不再象从前那么从容娴熟，一点小病就能抗过去的他，开始大把大把地服药了……
他身为医生，喜欢和我们讲一些保健的知识。本人却对保养并没兴趣。前几年的一场急性心肌硬塞，使得他差一点与我们阴阳两隔。幸亏抢救得及时做了支架，如今想起来仍让人心有余悸，禁不住后怕。后来又做了心脏球囊手术，现在的他，身体恢复得很好。行动便利，性子依旧固执，还总是爱不告而出行，骑着电动三轮车去买菜，劝阻了多次也不听，让我们无可奈何。
我一直记得，他动完手术后的第二天，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，他们两个通话。我不经意间抬头，看到躺在床上的父亲正用手抹了一下眼睛，嘴里还告诉母亲说他没事，住几天就能回家了，让母亲不要担心。
他的声音很低，但我能猜得出，父亲应该是流泪了。刚从生死关头走了一遭，身为医生的他是清楚自己病情危险的。亏了他自己的感觉和及时冷静的处理，不然他的生命或许真的戛然而止了。而母亲不知当时情形的危险，正因如此，劫后余生的他才会那般地动情吧。两个人差一点就阴阳两隔了。
那一刻，我被父亲感动了，每每想起他那个动作，我都有一种掉泪的冲动。他和母亲相濡以沫相依相伴一路走来，是至爱更是至亲，那份感情是子女无法带给的。我能理解并为之动容！这也许是他的福佑，真要由衷地感谢上天，都说医生救死扶伤，他那些年的悬壶济世，便是大福德罢。
都道是年轻夫妻老来伴，如今他们俩全老了，儿女绕膝子孙满堂，当是幸福的。其实最大的幸福应该是两个人一直都在，谁也没有丢下谁。哥嫂常悄悄地对我们说，老两口时常拌嘴吵架，身为儿女没法劝和，有时竟然如孩子一般的幼稚动真，可真要劝说某一方，另一方又袒护。
与同学闲聊，同学的父母也是如此，或许，这是他们相处的一种方式吧，怎么吵也是两个人的事，外人是无法理解的。吵嘴报怨不啻是一首温馨的小插曲，成为他们悠闲生活的一部分。
我们的身上，流着他的血，他性格中的一些特质，比如善良、比如淡泊，已在不知不觉中给了我们。我们以另外一种方式，延续着他的生命他的一些品质，这便是亲情，是血缘，是传承。
父亲是吝于表达的，也从来不喜那些繁文缛节，侄子知道了父亲的生日后，特意买了个蛋糕为他庆生，被父亲嗔怪了。从未过过生日的父亲，并不喜欢这些仪式，儿女提起时也会断然拒绝。在他心中，尽孝不在这些形式，心里有就行了。
树欲静而风不止，子欲养而亲不待，是为人子女最大的遗憾。都说尽孝论心不论迹，父母日渐老去，我这个当女儿的，虽不能时时在身边，但这颗心，无时无刻不在关心在牵挂着父亲和母亲。
父亲节，让我对父亲由衷地说一声：老爸，节日快乐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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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4-6-16 18:39
发表于 2024-6-16 19:22
不过现在年纪大了，性子里的倔强开始越来越显露了。哈。
据说人老了，性子会变成相反的。可能如你所说，是性情里的另一面慢慢显露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