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千山镖局14】夜宿荒原

婴宁 · 发表于 2024-4-15 16:5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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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修远听罢，微微一叹，道：“看来你们对沧州武林的伤害太深了，他们不肯干休。”
又对萧十三说道：“沧州武术界实不乏高手，知名镖师甚多。他们最重武德，最讲信义。深知所谓“镖不喊沧”乃镖行同道间的敬重。其中，并非比较武功高低，而是德义当先、同道互敬的标志。凡不喊镖者，纵不预先知会，亦必保你在沧州过境平安，沧州武林以此作为对镖行同道的回敬。正因如此，沧州武术界对这一点十分珍惜，看得极重。”

萧十三听罢连连点头，任无忌一旁脸色讪讪。江修远便取出名帖，并派人伴行，一再嘱其务必要谦恭。

这次，在任盈盈的提议下，又上街置办了些礼品，萧十三叹道：“大小姐想得周到！”

清风楼内，见秦绵绵一直看着窗外，秦有涯笑道：“绵绵，坐着等就是。一会儿他们肯定再来，这赌，你是赢定了。”
落七七笑了，方才她和秦绵绵打赌，赌萧十三等人会不会再来。
秦有涯和落瑛是自幼一起长大，落瑛后去了京城，秦在涯成立镖局，押镖走南闯北，二人一直保持着联络，多年来但这份情谊一直未断。秦有涯见了落七七，仿佛见到自己孙女一般。

苏浅浅欲言又止，秦有涯笑问：“苏姑娘想说什么？”
落七七微笑：“秦爷爷，我和浅浅情同姐妹，你就唤她浅浅就是。”
方才，苏浅浅把开辟西北镖线的事和秦有涯一说，秦有涯也甚是感兴趣。双方初步达成了意向，秦有涯还答应派两个人随着千山镖局亲去西北看看。
见苏浅浅身为女子，但行事举止大气，秦有涯心中也暗自称赞。后生可畏，江湖一代新人换旧人。

苏浅浅便道：“那晚辈就借七七的光了，前辈，我是想说，这虎威镖局如今失了里子也丢了面子，这翻折腾下来，也，”
“差不多了是吧？”秦有涯慢慢地饮了一口茶：“我听七七说，这虎威镖局和你们可是不大对付。”

苏浅浅忙道：“冤家宜解不宜结，行走江湖，多条朋友多条路，何况，方才和您说的，如能在靠山，沧州，凉州之间开出一条镖线，还需同行之间齐心协力。”

秦有涯心里暗赞，表面上却不动声色，他看向落瑛：“老哥啊，你说，我是不是玩笑开得有点大了。
老了，反而象个孩子一样计较了，如此一来，反而显得我小气了。心胸好像还比不上浅浅这小姑娘。”
苏浅浅忙道：“晚辈不敢！“落瑛看了看秦有涯：“人老了，江湖上那些事，就让年轻人们去管吧。”

秦有涯爽朗地笑了起来，这时便听外面有人禀报，说萧十三等人又来了。
秦绵绵一笑道：“七七，你输了！”落七七向她眨眨眼调皮地笑道：“我是故意的。”
秦绵绵嘟起小嘴：“你，”正要再说话，便听到外面一阵楼梯响。

萧十三等再到清风楼来，将礼物献上，没等萧十三说话，任无忌突然跪倒在秦有涯面前，道：
“秦爷，在镖行界，你是我们的长辈，请受小的一拜。恕晚辈年轻，不识进退，镖是我喊的，这次实在是我自以为是了！”
态度诚恳，听得出来，确实是意识到自己有错了。

秦有涯一怔，马上脸上含笑，命人将其扶起，复叹道：“小伙子，你年纪轻轻，确实行事有些鲁莽。
这位萧镖头不仅武功高强，且深明江湖规矩，还有这位姑娘，谦和知进退。方才千山镖局的浅浅姑娘和七七姑娘也替虎威镖局求情，看来倒是我这次把玩笑开得太大了。”

听到对方说到苏浅浅和落七七时，态度和蔼亲近，三人闻言一惊，看向苏浅浅二人，二人微笑不语。
想到自家掌柜之前的行事，三人面上均现出惭愧之色。秦有涯看在眼里，又道：
“同道间惺惺相惜原是大义使然，镖银之事尽可放心，就请回船上接银吧。希望这一次，两家能够化干戈为玉帛。”

三人感激地辞出，刚到船上，即见一小船如飞而来，抵船卸银，那银竟原封未动，点数，亦一毫不差。
萧十三万分感激，遂取了十只元宝，送来人转交秦有涯，以表谢意。

次日，天清气朗，南风和煦。苏浅浅几人收拾妥当，古若尘带着人前来汇合，然后去江府接了风潇潇等人。
一行人再度出发，沿着运河岸往北行进。

运河里，虎威镖局的镖船已整饬已毕，也正待开船。
落七七便笑道：“没想到我们浅浅以德报怨，这心胸啊，比大海还辽阔，实在是让人佩服。”

听着落七七调侃，苏浅浅笑而不语。船上，任盈盈看到岸上的一行人，远远地向着苏浅浅等深施一礼。
苏浅浅在马上抱拳，算是打了个招呼。感激、相惜，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
谭然然便道：“这任家大小姐倒是个重情重义的！”

这时，河面上忽听有人大喊：“秦二爷送行来啦！”
萧十三赶紧凝目南望，引得千山镖局一众人也顺着声音看去。

只见一小船疾行似箭朝镖船驶来。小船上气定神闲地站着秦二爷。
须臾船近，双方拱手致意。萧十三正待开言致谢，忽见小船上站起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儿，一身水绿色灯笼裤褂煞是好看。

林楚楚呀了一声道：“快看，那不是秦绵绵吗？”
女孩正是秦绵绵，只见她左手持一根丈长的钩竿，右手把一个高粱杆串成的锅盖向水中抛去。
那锅盖只七印锅大小，滴溜溜漂在水面上。

再看那女孩儿，用手中钩竿向小船轻轻一点，翻身跃起，稳稳落在锅盖之上。
接着再用钩竿一点船帮，那锅盖便疾似小舟，迅即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儿，又回到小船边来。

“好轻功！”桥上、岸上的行人和镖船上的人们齐声喝彩，谭然然也不禁叫了声好。
念风纳闷：“秦姑娘这是想干什么呢？”

大伙也都正不知何意，“快看！”董珊珊看得目不转睛，忙提醒着。

只见小船上又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站了起来，一身红衣格外醒目。
落七七一看，认得，正是秦绵绵的妹妹名叫秦小蝉。

只见秦小蝉一个鹞子翻身坐上秦绵绵的肩头，再看那锅盖，竟不下沉，众人又是一阵喝彩。
“好功夫！”此时，连千子钧等人也都看呆了，此情此景真是难得一见。
这沧州真不愧是地杰人灵，连个七八岁的不女孩这功夫也这般了得。

这时人们才看清，秦小蝉手上竟托着一个瓷盘儿，盘儿里摆着明晃晃的十只元宝。
不一会儿，秦绵绵用钩竿复一点小船，那锅盖便向镖船驶去。

到得镖船边，秦小蝉纵身跳上镖船，走到萧十三面前，将托盘及托盘中的元宝呈上。
这一翻动作看得萧十三也呆了，下意识地接盘在手。
秦小蝉更不搭话，施礼转身，复一跃坐上秦绵绵肩头。

秦绵绵手中钩竿向镖船一点，那锅盖疾风般返回小船。
萧十三端着托盘愣怔片刻，竟觉得一时间竟无语可以表达心中意想，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中翻涌而出。
于是让人接过托盘，走到镖船最前沿，紧抱双拳与秦有涯等含泪揖别。

众人看得感慨万千，这时，只见任盈盈双手抱拳：“二爷大义，虎威镖局在此谢过各位沧州父老。”

秦有涯微微一笑，亦极目相送，直到虎威镖局的镖船顺风远去，没入水天一线间。

千山镖局一行人马，出了城门继续北上。走出百十里了，大家还在谈论着这两日沧州的事。
毕竟有的人没能亲眼得见，所知都是道听途说。现在由苏浅浅一路娓娓道来，听得众人更是唏嘘不已。

千子钧道：“沧州人重义，诚不斯我，如今可是真的亲眼得见了。”
花千寻在马上摇摇晃晃，满面嘲讽：“那任无忌也不算太笨，不然这虎威镖局以后再走镖，只怕寸步难行了。
”可不，得罪了沧州同仁，虎威镖局声望只怕一下子就完了。

队伍走了几天，此时已是初夏，越往北，路边的树木却如初春一般嫩绿。
草地上小草才长出毛绒绒的一层，还没能覆盖住地面。
迎面而来的风，早晚也有丝凉。且村镇之间相距很远。
所以，队伍走得快了些，以期每天太阳落山下好赶上村镇借宿。

风潇潇看着外面，一路走来，这北地的条件确实难比江南。林暮词那里不定怎样艰苦呢。
看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，这日头眼看就落了，不仅风潇潇有点担忧，就连古若尘走惯镖的也有点沉不住气了。

平时走的多是货镖，且押镖的多是男人，很能适应环境，即使宿在荒郊野外也是常有的事。
可这一次不一样，护的不仅是妇幼，而且还是官家夫人，身体也有些娇弱，不能出半点意外的。

有落七七在，虽每日里的饮食中也添了些补益的药，但架不住这一趟太远了。
男人们还坚持得住，可风潇潇主仆在江南长居，这北地的气候环境一时难以适应。

虽说风潇潇一直咬牙坚持着，但看得出来，这连日来的奔波，让马车上的主仆四人，都有了些不适。

古若尘看看天色，叹口气：“咱们今晚只怕得要宿在这野外了。”
苏浅浅点点头，她拨马来到马车旁：“夫人你身体怎么样，今晚，我们只怕得在这荒野上宿一晚了？”

风潇潇便道：“听苏姑娘的。”风潇潇看似柔弱但骨子里也是个要强的。

于是队伍便停了下来，埋锅造饭，伙计们便着手扎帐篷。
林皓坐了一天的马车，早已不耐烦了，跳下马车，觉得很是新鲜，围着夜风：
“舅舅，今天我们真的要睡在这野外了吗？”小孩子只是觉得有趣，根本想不到这其中的危险。

夜风笑笑：“是啊，皓哥儿怕不怕？”林皓只觉得有趣，拍拍小胸脯：“不怕！”
说着走开，此地空旷，林皓便和咪咪一起玩耍起来，一人一猫奔跑追逐，不时传来开心的笑声。

饭已做好，夜风见姐姐神情有些疲惫，又特意熬了点粥。
即便没有这层关系，镖局要照顾好护送之人的饮食也是责无旁贷。

苏浅浅耳尖，听到林皓叫夜风舅舅，想起之前的可疑的一些迹象，如今都有了明确的答案。
便笑道：“风大掌柜，你藏得够深的啊。”

“什么掌柜的，总镖头这是叫我吗？”夜风一边煮粥，装听不懂。
“都这个时候了，还装个什么劲呢！“千子钧这时大步走了过来，拍拍夜风的肩头。

早晚也瞒不住，夜风索性痛痛快快地承认了。
千子钧便道：“你说，你好好的放着大掌柜不当，非和我们一起出来受这份罪。怎么想的？”

夜风笑道：“虽然我身手不怎么样，可不，不是有你们保护吗，免费的保镖干嘛不用。不然，我一个人怎么敢走江湖！”
苏浅浅听着好笑，合着，他这是想借大伙的光，走江湖呢。这个掌柜的，精明着呢。

旷野的风吹来，有点凉。四周静悄悄的，那一轮落日似停滞了一般挂在天际。
看着西边天空的晚霞，林楚楚喃喃道：“大漠孤烟直，长河落日圆。”此时一见，此景果然壮观。

此地虽非大漠，但周围空旷，不远处是一片树林，静谧安宁。倒教人无端地松驰了下来。
赶了一天的路，大家也都饿了，锅里饭菜的香气传来，于是准备着吃晚饭。

这时，天际传来跶跶的马蹄声，此时，竟还有人也错过了投宿的地儿，和大家一样？
揣着这样的心思，大家都顺着声音看去。只见晚霞中，一辆马车渐渐地映入人们的眼帘。
便有人端着饭碗站了起来望去。

马车眼看就到近前，这时，从马车上突然跳下来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小身影。
嗖嗖几下子，转瞬来到众人面前。来不及看清是什么，只见身影直奔林皓，不，是奔林皓身边的咪咪而去。

大家才看清，原来是一只通体火红的小狐狸。
只见它围着咪咪转来转去，尾巴一甩一甩地看样子很兴奋。
而咪咪似乎也很高兴，毛绒绒的大尾巴竖起，两只小动物一跳一跳地表达着自己的开心。

这，这小狐狸应该和咪咪没见过吧，怎么见面熟呢？
正当众人不解之时，落七七满脸欣喜地却站了起来，向马车的方向跑了几步，随即喊了一声：“师兄！”

师兄？大伙闻听，不由一愣，落七七的师兄，鬼医吗？那个脾气古怪，行事率性的神医？
于是，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马车，有好奇，有期待，警惕，更带着一股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。但谁都不敢怠慢。

这时，马车上的人也走了下来，向落七七点点头。
进而目光看向众人，那两道目光如寒星一般，似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他扫视到了。

对方不苛言笑，目光犀利，众人的笑容都凝滞在脸上。

见此状，落七七忙道：“师兄，你这是去哪儿啊？”
轩辕玉扫了她一眼：“去天山，摘雪莲花！”落七七知道，师兄喜欢去极险峻的地方采药，没想到竟然跑去天山，路途这么远。

见镖局的人都不吭声，落七七忙道：“师兄，你可用饭了没有？”轩辕玉摇摇头，目光看向了那口大锅。锅里，香气滋滋地往外冒。

古若尘见状忙放下碗站起身道：“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鬼医吗，幸会幸会，有缘一见，幸会幸会。
”说着向轩辕玉拱手打招呼，有了古若尘缓和了沉默的气氛，大家也忙向轩辕拱手。

这可是江湖中的大佬，平时轻易见不着，即使见着了人家也不见得会瞅自己一眼，今天这么有缘竟然见到真人了，镖局中有人便激动不已。

轩辕玉微微一点头，嘴角微抿，这算是笑了？
古若尘趁机继续道：“阁下既然没用晚饭，那不如，一起？”

见落七七悄悄点头继续道：“荒郊野外，好歹有口热乎饭吃。”
落七七趁机道：“师兄，我们的厨师，可是食为天的掌柜，他的手艺还不错的。”

轩辕玉点点头，于是夜风忙赶紧盛了一碗，想了想递给了落七七。
落七七一笑接过来向轩辕玉走去：“师兄，去你的马车里用饭吧。”

轩辕玉没吭声，一双眼睛却再次认真地看了众人一眼。
而且，似乎在某几个人身上停留了一下。转身走向了自己的马车。

被他盯视的那几人，心里松了口气。大家继续吃饭不提。

轩辕玉回到马车上，落落七转身想回去吃饭。
“七七，”轩辕玉唤住她。

“师兄，何事？”落落含笑问着。她知道师兄讲究用餐礼仪，要细嚼慢咽，她不会影响他用饭的。
“这一丸，给那老者，”轩辕玉的手中突然出现一丸药。

“噢，好的！”落七七明白，老者，自然就是指古若尘了。
“这几丸，给那几个镖师，“轩辕手中又出现一个白色印花的小瓷瓶。

轩辕玉的丸药，自然是千金不换，对他的行事，落落并不意外：“师兄偏心的，我的呢？”她笑兮兮地道。
轩辕玉笑了：“等我采了雪莲，给你制一颗驻颜的。”落七七闻言嘁了一声，自己才不到二十，哪里用得着驻颜。

落七七将丸药分给了那几个人，几个人自是感激不尽。
镖师们走镖，身上自然都是受过伤的，而古若尘的腿脚也有毛病，故此几人心里均感激不尽。
几个人冲着马车方向再次拱手表示感谢。

吃过晚饭，众人正要收拾碗筷。
这时，不远处树林的方向传来一个凄厉的尖啸声，众人一惊。
花千寻脸色一变蹭地站了起来身摸同腰刀：“这是狼嚎声！”

这时，便见那小狐狸和小咪咪也都竖起耳朵，似是畏惧似地躲到了落七七身边。
落七七弯下身抚了抚两小只安慰道：“咪咪不怕，火儿也不怕！”

林皓跳到落七七身边好奇地道：“七七姐，这是什么声音啊？”

落七七答道：“是狼嚎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