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字：婴宁
◆◆
一条清水溪，从千山绕过，流向东南。
五月，细雨纷纷，丝丝雨雾笼罩清溪，天地间一片迷蒙。一叶青舟从遥远的天际，从飘渺中徐徐而来。一位少女婷婷立于小舟之上。
月白长裙，裹着玲珑的曲线。一把淡紫的油纸伞，遮住了那丝丝雨帘。耳畔，雨声淅沥。远处，青山似隐若现。微风掀起半山雨帘，雾气氤氲流转。
少女眉目如画，气质清冷出尘，仿若一朵清荷飘飘若举。教人不觉想到那句“山有扶苏，隰有荷华”。
此时，精致的俏脸上，两弯秀眉似蹙非蹙，一双妙目怔怔地望着小舟前进的方向，微侧着脸，做思索状。
这一处，恍若在何处可见？
一年前，自己从一片桃花林醒来时，前尘往事再无半分记忆。没有来处，也没有去处。
仿佛一个无根之人，在偌大的江湖之中，辗转多时。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让自己有留恋之意。
自己孑然一身一无所有，除了这一具身躯，只有，一直伴随着自己的那个梦境。
唯有在梦里，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。那里，有让自己依恋亲近的笑声，那几个少女，虽看不清颜容，却让她莫名地亲切。
“阿无，你在哪，快出来！”
“破仙儿，你快来，看这朵桃花，来给你绾在发间。”
想不到有朝一日，自己真的一无所有。所以，她给自己取名阿无。仙儿是谁？想得头疼，却想不起与此人的半分过往。
梦里的一切影像都模模糊糊，连那几个少女的模样，都似藏在一片粉色的花丛间。那几声清脆悦耳的笑声，却一直那么响亮那么清晰。
想来，那便是自己的来处吧？可游历那么久，却没有一处与梦中的桃林重叠。
也许，真的是一个梦吧？
那一日，在一个茶馆，听来的一句闲聊，当千山这个地名入耳时，仿佛触动了那根敏感的心弦。那一刻眼前一亮，就象层层乌云被一道亮眼的阳光划开。
所以，她来了。一路打听，千山，许能找到与已有关的记忆？
◆◆
前方渡口，依旧云雾氤氲。飘渺之中，走下小舟，轻轻迈上被雨打湿的青石板路。此时，风小了，雨亦停了。她收起伞，前面是一家客栈。
她迈步近前，冷不防从门里闯出一个小身影，直愣愣地撞来。她伸手扶住，孩子惊恐如鹿儿一般的大眼睛，看到面前的她时，一时间竟忘了言语。
紧随男孩后面的一个妇人忙不迭地近前：“哎呀，姑娘真是抱歉，小孩子无心的，对不住了。”
淡淡一笑，在那母子二人惊艳的目光中，走进客栈。要了一间上房，尔后坐在大厅内，等着小二上菜。
“姑娘，小店特色灌汤包可要尝一尝。还有，新酿的桃花红酒，味道香酿。”小二热情地推荐着。面前的姑娘貌美如花气质不凡，遂笃定地道：“姑娘也是来参加这桃花宴的吧？”
见她未置可否，小二更是自信，愈发殷勤。菜端了上来，低头进食的空，内心却波澜迭起。桃花宴？
“阿无，你说，我们在这桃树下，来一场桃花宴如何？”
“吹着风，看着花，喝着酒！不亦快哉。”
愣怔间，笑声远去，只留下眼前泛着香气的饭菜。
热情的小二说，参加桃花宴，要有请柬。自己空手而来，想必是没有资格参加的。可是，心中有个声音似在呼唤，去趟千山吧，解一下心中迷团。
雨停之后的街巷，弥漫着一股清新舒爽，行人蓦地增多。来来往往，弥漫着红尘烟火气息。只是，这份热闹从不曾属于自己。
慢慢走着，不时被两旁的吆喝声吸引。正要转过一个街角，只听不远处传来马蹄声，夹杂着孩童的惊慌声。
一个幼童站在街道当中，面对飞驰的烈马，似被吓呆了般愣在当场。似乎是下意识地，她身形飞转眼到了孩童面前，手一伸将孩子搂住，一个转身迅速躲开了急驰的奔马。
一妇人满脸惊慌之色，将孩子抱住，一面心有余悸地连声道谢。她微微一笑，轻轻抚了抚孩子的头，看了一眼突然停下的飞骑，转身走开。
那笑容，落在了拨马回转的少年眼中，先是惊艳，片刻后眼前一亮，随即向她消失的方向大声喊道：“姑娘芳名可是阿无？”
说罢追过去，只是片刻之间，转角的街巷已空无一人。少年怔了片刻，忽然拨马，向着千山方向绝尘而去。
这厢，她似听到身后有人唤自己的名字，回首看了看，却不见人影。声音如烟飘逝，恍惚是自己的错觉。
◆◆
千山，议事厅内，若依几人正忙得焦头烂额。这时，少年兴冲冲地闯了进来：“若依姐，我见到阿无了！”
语气惊喜中带着焦急，若依手一颤，猛地抬头：“顽主，你说什么，遇到阿无了？”
旁边的柠儿忙走了过来：“说什么胡话，你又没见过阿无，怎么知道是她？”
顽主急道：“我虽然没见过阿无姐，但这幅画挂在墙上，我早把她的模样记在心里了。”
说着抬手指着壁上那副行乐图，那是一张几们女子的画卷，名叫“秋色玉影”。背景正是千山的秋天，远山如黛，白云悠闲。几个女子，姿势各异，或下棋或吹箫，或调花弄草或若有所思，在竹下吹箫的正女子，与阿无一模一样。
“当真是阿无回来了？”花简静欣喜道。
“阿无在哪，你快领我们去看看。”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，几个人围过来，神情激动都有点迫不及待。这小妮子，孤身在外将近一年光景，任大家怎么找也找不着。
没想到，如今她竟自己回来了？
顽主抓抓脑袋，他跟丢了阿无，根本不清楚她去了哪儿。柠儿道：“肯定也走不远，咱们去客栈打听一下。”
到了客栈，听了小二的描述，姿色绝美，手执玉箫，绝对是阿无无疑了。
见小二也不知阿无去了哪里，几个人只好在客栈苦等。夜慕降临也不见其回来，只得留下一人，其他人返回千山。
◆◆
夜风轻拂，夜色撩人，苍穹之上，几点豆儿般的星子一闪一闪。
月下，阿无正沿着那条清水溪漫步。千山繁花似锦，绿意葱茏。走近了，只觉得眼前的一草一木令她倍觉熟悉，在夜色中如真似梦，更添迷离。
不远处，传来一阵歌声，好像是桃花宴专门请的戏班子正在练习歌舞。
歌喉清亮婉转，她不觉听住了：“岁月是一指流沙，苍老是一段年华。彼岸花开叹无缘，玉手轻叩流年，枕云霞，醉卧风，梦卧雪，说什么一生潇洒过，均不过是红尘云烟客。”
似被歌声感染，阿无不觉以箫声相和。
皎洁的月亮洒下如银的光辉，将几道身影拉长。此时，在若依几人的心中，满满的欣喜换作一腔惆怅。
一年前，阿无携了一坛桃花酿，私自出谷游历。便再也没回来。
回到千山，几人忽闻得一阵箫声时近时远，那一刻均愣怔，熟悉的箫声，想想有多久没听到了！
看着那道苗条的倩影，几个人欣喜若狂，听到脚步声的阿无，看着那几张熟悉的容颜，只觉脑海中仿佛有什么被击活。
想起来了，原来，如此！重逢的喜悦，在心中蔓延……
“阿无，真是你，太好了！”
“云寒，”
“我在！”
“缱绻，”
“哎，我也一直在呐！”
“阿无，你这一年去哪了，教我们好找啊？”
阿无讪讪一笑，脸上浮起一丝红晕。恢复了的记忆中，自己是带着一坛桃花酿出山。
未曾想，那坛十年的桃花酿着实厉害，晕乎间，撞到了头才导致自己忘了过往和前尘。
◆◆
“阿无，来，再干一杯桃花酿”
“阿无，你的酒量大了哦，看来那坛桃花酿没白喝！”
桃花宴，桃花片片，如诗如画。花树下，衣香鬓影，姹紫嫣红。饮下桃花酿的阿无，脑子晕乎乎，笑容却始终不减。
阿无，阿无，无忧无虑，无忧无愁。归来的感觉，真好！
发表于 2024-5-14 07:57
发表于 2024-5-14 09:08
发表于 2024-5-14 10:10
